Page 40 - 普台之星15

往事如煙

高一乙 黃薐嘉
每當牽起那雙因為歲月摧殘而充滿厚繭的手，便會使我感到心安，就如同汪洋裡的一
艘船，找到了港口，擁有了依靠。
原本熟悉的大道理，到後來只剩下支離破碎的童言童語，我奮力地探索她想訴說的，
但如今只剩那徐徐的微風，輕拂過我的耳畔。
小時候，因為父母要上班，總是將我留給爺爺奶奶照顧。當時爺爺奶奶都仍在務農，
因此我的出現彷彿在他們工作的辛勞上，又更添了一層無形的壓力。起初，他們常常把我
安置在田邊，並叮囑我要乖乖地不要亂跑，但生性好動又充滿好奇心的我，怎麼可能因此
乖乖聽話呢？這裡看看，那裡摸摸，我把整個田野都弄得慘不忍睹。就這樣日復一日，漸
漸地我感到無聊，不想再和爺爺奶奶相處，因為無法再繼續與那田邊的雜草大眼瞪小眼了。
直到有一天，爺爺買了一台耕耘機取代傳統的人力，邀請我坐上去與他們一同體驗農
耕的樂趣。爺爺駕著車，我與奶奶坐在上頭談天，奶奶對我說了她這一生的艱辛及人生的
經驗，每一句從她口中說出來，都像洗練過的智慧。但年幼無知如我，又怎會懂得其中的
意義呢？只記得，後來爺爺奶奶不再下田工作了，而我也重新回到了父母身邊，偶爾才會
抽出一些空閒與他們見面。
時光匆匆，在一次的探望中，奶奶不停地重複問著我們相同的問題竟不下百次，爸爸
不禁懷疑她是否失智了。而就在五年前，奶奶被診斷出罹患了阿茲海默症。這不僅讓她失
去了記憶，也讓她自主生活的能力逐漸消逝，後來我們只能聘請看護至家裡協助照顧奶奶。
在剛開始發病的一、二年，奶奶總是重複地訴說著當年日本攻打台灣時，她上學的路有多
困難，每一句都是她人生的歷練。
很感恩，她還記得往事並與我們分享，慢慢地，她記憶停留的階段越來越向前挪，並
且開始連一句話都難以完整地表達。我卻到此時才仔細地端看她的容顏，眸光逡巡所及，
佈滿了皺紋，充滿著滄桑，可是，眼神中的光芒，卻是散發著純真與希望。
當我再度握起這雙手時，我多渴望換我當成她的依靠多渴望用我的一切贖回她的健康。
只可惜，現在只能仰頭尋望她慈祥的臉龐，在如煙的往事裊裊消散前，伴她再走一段人生
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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